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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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勇】雪城(上)


  •  @喝咖啡的某路人_日夜不修 生日哈皮,生日快乐,生日高兴!

  • 列车长维克托X车站站长勇利,非正统魔幻

  • 狗扯羊腿,前言不搭后语的晚自习产物……

  • 标题借鉴自川端《雪国》,但是内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x


这是一个维克托开车的故事。



序 

三月十七日

我面前的墙上,是上一任月台管理员嘱咐留下的照片和笔迹。

由于上一任管理员人缘挺好,业务水平高,所以被破格允许在这块大大的记载管理日志的黑板上辟出一块独属于他的小角落,以便他回到月台可以有地方找寻自己过去的回忆。

小小的角落里贴满了照片,其中有一张最大的,占据了角落大半的空间。那照片上是两个人,地点应该是在离这里不远的牧场,前辈抱着一只雪白的牧羊,而在他身边弯着腰的是一个银发蓝眼的,一看就不是本地的人。照片上的两人笑的开怀,我从来没有见过前辈像这样爽朗的笑。我看着他们,双手交叠在一起,衣角因着微风吹拂起来,整个画面定格于岁月静好的温柔。据说旁边那人是一名列车长,和前辈认识挺久了,但自从我上任以来,却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

不过说实话,我也好久没有见到过前辈了。

我不禁遗憾,也许这张照片真的只属于过去,而且贴上照片的人心里应该也同样明白。

故人笑比庭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

我摇了摇头。目光下移,那里有唯一的一行字。

——我会想念你们的,列车长们!胜生勇利和        。

那个明显的空缺显然是某个人的名字,而且我猜多半是那位银发的青年。然而这个名字却被干干净净的抹去,连一点粉笔印都没有留下。

我对此感到疑惑,不明白这是某位镇民的恶作剧还是上任管理员的意思。

正在这时,火车的鸣笛声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来了!”

我只能暂时收回思绪,嘟囔着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转头向站台跑去。那块黑板的角落、连同一段早已过去的故事瞬间被我抛在了脑后。

一. 

六月三日

今年的孟夏一如既往,是一年中难得的雨季。连续不断的阴雨把闷热和潮湿像盖子一样,一起扣在了这个小城之中。

黑夜如漆,惨白的闪电划破天幕,照亮了雪山的山顶。细雨裹着寂静和凝重打在厚厚的积雪里,在大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噼啪的声音。

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

小镇深藏于一片连绵不绝的高海拔山脉之中,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的祖先开始在这里生活。说是小镇,其实倒更像一个村落,由于终年积雪而出入不便,只有一列速度慢的惊人的火车给他们带来些雪山、松柏、日出和冰湖之外的新鲜东西。

于是月台就成了小镇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唯一的月台坐落在最北部的地方,而且离小镇居民聚群而居所在的长谷津雪山还有那么一段距离。虽然挺袖珍,却是人们与外界联系最频繁的地方。在这里红皮火车每天载着货物和生活用品从外面的城市驶来,前来采购的商家会用自己的工艺品、手制食物和些许畜类来交换必需品,然后再风尘仆仆地开着自己的小皮卡把它们拉往星星点点落在雪山腰脚的各处镇民之家。那副热闹的盛况要从早上十一点持续到下午四点。

月台管理员向来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职业。然而许多年轻人却因为枯燥和禁锢,直接把这个选项从自己的人生规划中排除。甚至有人从小就认为,“守房子不应该是老伯伯们做的事情吗?”

 而唯一的月台管理员,胜生勇利,今年刚满二十,并且已经在这里工作整整三年了。

别人认为枯燥的工作,他却说觉得有趣。但要说禁锢也总是有的,他需要维持平日里月台的秩序,并且和列车长们沟通行车情况和安排,因此完全没有自己的空余时间。又因为家在小镇的靠南边,所以干脆直接在月台住了下来,每年过节和特殊情况下才回家。

特殊情况下——就像每年夏天都会到来的雷雨天气一样,每到天气恶劣行路危险而无法通车的时候,他就可以回家与家人们共享短暂的时光。

然而今年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比往年出发晚了很多。因此等到他安排好一切事务的时候,雨水已经赴约一般地下下来了。

本来他遗憾地打算留宿,等到风雨过去,但持续三天的恶劣天气完全没有短暂停歇的征兆。

又犹豫了一整天,看着柜子里最后几个面包,他觉得,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在黑板上再次写下“今日暴雨”之后,勇利穿上套鞋,裹上雨衣,把执勤室的门锁上,然后走到隔壁取出一年多没用过的黑色越野单车,向那条通往小镇的唯一单行泥泞路走去。

一声闷雷又在他身后轰然响起。

             

勇利清楚的明白在这样的天气里骑车意味着什么,山地的风在他耳边咆哮起来。

往年的时候,泥地虽然难行,但是勇利通常骑得不快,还总是会借顺道欣赏一下周围高耸的青木。然而今天,他置身于一片只会令人觉得诡异惊恐的黑暗之中,脚上不知不觉的用上了更大的力气。

更令人头痛的是,今天他显然时运不齐,当勇利听见那声明显是链条断掉的声音之后,他懊丧的单脚蹬地,跳下车来,抖了抖身上的雨衣。

我为什么会突然在大晚上的出门?他边修自行车边怀疑自己,由于心情急躁,本来简单的小故障他却半天都没能成功的把链条卡进去。

雨越下越大,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雷声越来越响,似乎把一阵属于其他人为的轰鸣声给掩盖过去,而专注的勇利并没有听到。

“终于修好了……”勇利舒了口气。

此时一道闪电突然劈开,阴郁浓厚的黑暗瞬间吞没了那道亮光。然而他只是短暂的随意一瞥,却惊讶的发现一辆没有开车灯的货车正迎面朝他驶来。

等到勇利想躲开却无处可避时,那辆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大车已经近在咫尺。

二.

 五月二十四日

“三筐橘子……五箱苹果。优子是打算很长时间不来了吗?”

勇利看着兴致勃勃点货的优子笑着问道。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优子和西郡要结婚了,他的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马上要步入婚姻的殿堂,而他只能在他们的婚礼当天守在这个月台上,独自一人看着远处的夕阳缓缓地滑向雪山的山尖。

“我会给你看我穿和服的照片的!”优子转头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勇利,“所以开心一点好吗!”

勇利拼命点头,“下午会有人帮你把货物运到你家去的。”

他刚刚那点小遗憾瞬间烟消云散,温暖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目送着优子舒心地坐上了西郡的小车,目送那小车歪歪扭扭的从坑洼的泥路上开走,才走向在一边抱手围观的棕黄头发的列车长,把刚刚写好的出货单递给他。

“东西可能有点多,能帮个忙吗克里斯?”

列车长朝他眨了眨眼睛,“当然。”

列车长的红皮列车停在了山脉中一座雪山的山脚下。那山从绿地上拔地而起,直入三千多米的高峰,如同整个世界的屋脊,雄伟壮丽。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块蓝的醉心的湖水,常年结冰,倒映着雪山纱裙般晶莹剔透的白。

勇利和克里斯把东西全部搬完的时候,正是午后阳光最灿烂的时候。阳光洒在高昂直冲云霄的山峰上,苍鹰化作其头上的桂冠。

从峡谷间,吹来忽高忽低、似乎夹杂牧羊人歌声的风声。夏天的时候,草地上的积雪会部分融化,牧民们便会开始放牧。

就算每天看着这幅景色,勇利也从来没有厌倦的那一天,更何况这是独属夏天的生机。

克里斯拍拍他,“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下午去好好放松一下吧。”

勇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克里斯跨上驾驶员的一号车厢,回头对勇利道,“我走咯,改天见。”语毕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飞吻。

就算经常和克里斯打交道,勇利也从来没有习惯的那一天。

勇利看着火车摇着铃铛吐着蒸汽晃晃悠悠的开向远处,随着若有若无的一点红色最终消失在绿地与天际相交的尽头,今日的喧嚣也最终尘埃落定。

黑发的青年转过身去,他的背后是一块钉在执勤室墙壁上的大大的黑板。他拿起粉笔,一笔一画的写上日期,以及“今日无异常情况”几个字。

他盯着日期发呆,因为明天就是优子和西郡的婚礼,而他只能握着粉笔在这里等待明天的工作。

他突然想现在就骑着单车飞奔回家,这样也许能赶上明天的现场,可他一动不动,轻轻的把粉笔放下。

他要是能下定决心离开,刚刚就坐着西郡的车走了。不,他早就有机会调离。

仅仅因为爱。他喜欢这个方寸之间的站台,这里让他有第二个家的感觉,不仅仅是那纯洁无暇的雪与透明晶莹的湖。

这是一种独自一人享受无尽藏的愉悦,单调的生活有不变的趣味,而总说他没有追求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他的快乐的。

他想着。湖面在他身后轻飏着。

三.

五月二十五日

整个小城虽然看起来幅员辽阔,可因为人丁稀少,所以人们基本上都互相熟识,今天的婚礼大半个镇的人都去参加了。

十一点火车准时开进站,来进货的人因此寥寥无几。

勇利靠在站台的白色墙壁上。没算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他特别好的朋友披集开车,而勇利正需要找个朋友排遣自己的落寞心情。

蒸汽鸣声忽远忽近传来,混杂着清脆的摇铃声。他几乎弹了起来,欣喜的朝着靠近的一号车厢小跑过去。

然后他隔着玻璃,看见一个银发的男人伸出上身扯着铃绳,然后在看到远远的勇利时又钻进了车厢里。

勇利一直愣到火车进站,稳稳停下,也没有反应过来。

车厢里,银发的青年动作熟练的摆弄好车上的设备,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下来,偏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觉得自己是对他微笑了的,因为那个好看的年轻人也朝他笑了笑,向他走来,那冰蓝色的眸子像极了不远处的湖泊的颜色,沉寂却又饱含美与生机。

他觉得自己是微笑了的,面对陌生的面孔。可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那双眼睛在相触的一瞬间就映出了他的灵魂,让心跳的频率一顿,思维的海洋放空。

直到对面的人主动伸出手,“我是维克托•尼基弗洛夫。克里斯和我提过你,你就是胜生勇利吗?”

勇利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仅仅抬手轻轻握了握维克托,莫名坚定的点了头。

维克托突然握紧勇利的手拉向他,脸凑的极近,下一秒就可以挨上的距离:

“那我们好好认识一下吧,勇利!告诉我,小镇上有什么呢,你喜欢什么食物,你的家——”

然后他看见勇利光速般慌忙松开他的手,倒退了好几步,脸颊染上一片不正常的绯红。

勇利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列车长,因此当那个青年跟在身后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时候,勇利有点小紧张。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从来没看过那么好看的眼睛。

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

他带着维克托来到站台上,有三三两两的镇民们看到新的列车长,纷纷前来围观。维克托十分热情的做了自我介绍,十分自然地接过勇利的纸笔,亲力亲为的替他们开好货单,上车取货,并且愉快的向远去的乡亲们挥手道别,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完全不像第一次干这种工作。

勇利看着属于自己的活计全部被列车长抢走了,很想上前跟他说还是让我来吧,可是当他看到维克托新奇兴奋的脸时,又不好意思打消他的积极性。不得不承认,维克托作为列车长的工作能力十分优秀。于是只是看着维克托从下跑到上,又从上跑下来,不亦乐乎。

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因此今天的卸货结束的很早。等到全部人群散去、月台恢复宁静,甚至没有到吃午饭的时间。

“你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于是勇利和维克托并排坐在月台的长椅上闲聊,列车长好奇的问道这个问题。

“已经三年了。”勇利回答。在他之前有许多人来了又走,坚持不到一个月的人也有很多,几乎没人受得了这种日复一日重复同样事情、远离小镇中心的活。勇利却十分珍惜在这里的时光,珍惜这的万物——这的空,这里的光,这里的雪和火车鸣笛的声音。从十七岁起开始工作,上一任管理员退休之后,他接过老人手里的钥匙,那串年久老化的铜质材料硌手,但他却由衷感到轻松。

在得知他被选中去守月台的时候他几乎是欣喜激动难以自己的,那是从小就种下的种子,能每天生活在在一个离外面世界最近的地方,这种幸运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虽然和家人们聚少离多,但他从不后悔接过了那串钥匙。

“wow,对你这个年纪来说的确很久了。”维克托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应答,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今天本来披集当班,但是他突然不舒服,其他人又有事,于是把我派来了。”

“他还好吗?”听到好友身体不适,勇利抬头紧张的问他。

“估计明天就能好吧,是个小感冒级别的病。”维克托挥挥手安慰他,“真的,放心吧。”勇利反驳他,一个小感冒级别的病怎么可能需要请假?维克托又信誓旦旦的保证了自己的话的真实性,勇利才勉强放下心来。

维克托对勇利一年四季吃住在这里感到十分惊讶和好奇。勇利笑着说这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度年如日的就这么过来了。

然后维克托彻底陷入了沉思。

十二点左右的阳光是最充足的,对于小镇的夏季而言,更是意味着与冬季完全不同的温暖。勇利并不擅长挑起话题,所以他也只是在维克托沉默时沉默着。阳光静静的洒在两人身上,完全没有初次见面就无话可说的尴尬氛围,而是透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习以为常。

勇利有点惊讶,惊讶于他可以这么自然地、没有任何理由的习惯维克托——当然,是安静的维克托。他几乎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然而理智快了一步,拉回了堪堪到嘴边的话,因为他和他根本不可能见过,更不可能见过面而没有任何印象。

“走之前带我参观一下?”不长的沉默后,维克托突然站起来。勇利想了想,也站起身,带着维克托一起绕向那块占地面积巨大的黑板。“其实这里没有好看的,最美的风景你来时应该都已经一路看过了。”

“唯一这块黑板上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大多是关于你的朋友们的小事。”比如某年某月某天克里斯把镇民特产的羊腿当成了牛的,又比如一个和勇利同音名字的小孩经常跟着红头发的米拉趁机混上波波维奇的列车来这里参观。那天勇利和金发的小孩一起去参观了雪原牧场,小孩叉着腰问他怎么没有狮子。

“哦,尤里这个小坏蛋。”维克托敲着黑板。勇利也笑了,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着愉悦的火花。“尤里是个好孩子,虽然他有时候挺任性,而且坚持叫我猪排饭。”

“猪排饭?那是什么?”

“一种特别好吃的美食!”维克托提到猪排饭时,勇利整个人似乎突然亮了起来,“你没吃过对吧?下次你来我一定帮你准备好,虽然比不上我妈妈做。”

“好啊。”维克托点头。“我特别期待。”

勇利无声的笑了。

披集曾经跟他说过,他们列车长都是同属于一个合作社的,彼此自然都是认识的,也是挺好的朋友。而显然——和他们住在不同地方,但每天见面的勇利也是。

简简单单一顿午饭过后,维克托准备出发,勇利把他送到红皮火车旁边。维克托伸手摇了摇铃铛,看着旁边的管理员,笑出了一个爱心形的爽朗笑容:“这里真棒,勇利。我以后会常来的!”

好啊,欢迎。勇利也回应了他一个笑容,银发的列车长于他而言同样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像一个石块打破生活湖面的平静,并注定将在他心底留下涟漪。列车长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勇利的头发,勇利瞪大了眼睛,在他惊讶地目光中,维克托踩上了列车,一声长呜,火车如往常一样朝前开去。

只不过今天的结束时还多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勇利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维克托在列车走远的时候突然把整个上身伸出来,遥遥的喊了一句“明天见”,直到列车消失不见。

勇利的心脏狂跳不止,不知道是因为维克托的危险动作,还是别的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在正午温暖的阳光下良久站立,然后立马跑到那块黑板下面,抓起粉笔写下今天的日期,待写工作报告的正式内容时,他再次陷入停顿。

他握着粉笔比划,过去了很久,却只是写下了银发列车长的名字。

那之后又过去了一个星期,维克托再也没有出现过。勇利很确信他当时听到的是明天见而不是下次见什么的,当他终于忍不住状似无意的向克里斯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克里斯愣了愣,然后说,“维克托本来就不会来这里啊,他家在很远的地方,基本不往这片山脉来呢。”

勇利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维克托那句明天见真的只是客套话而已。但他又觉得疑惑,既然那人住的地方这么远,那为什么披集会拜托他来帮他跑一趟。

克里斯瞧着勇利有点失落但又无可奈何理所当然的神情,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过几天我一定把维克托那家伙拖来见你。

勇利一句“近几天可能有大暴雨”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克里斯就一脸自信的在勇利疯狂的摆手中驾车而去。

四.

六月四日

“你不怕雅科夫吗?他生气起来真的很狂躁。”

“可你不是也跟来了吗,尤里。”

银发的人掌着方向盘,而他的左边坐着一个一脸不爽的金发小孩。小孩把脚翘在火车的驾驶台上,撇过头去,表示“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

克里斯回来之后和他们极尽渲染勇利有多么多么想见他,维克托想都没想就去找人调了班。被带来这片山脉串门的尤里听说之后,态度坚决的表示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反驳禁止!

后来克里斯特地来找他,“我跟他的解释是你家在很远的地方,不要穿帮噢!”

维克托拖着一个巨型行李箱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其实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是吧?”

他们本来在第二天就打算出发,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持续不断的暴雨在这片土地上下了整整三天,三天后他们才得以开着这火车来到偏远的小镇。

从重岩叠嶂的山谷间穿出,当列车驶入绿地平原,维克托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让他感到愉悦,而原生的气息让尤里都忍不住感叹。远方传来古老的歌谣,渺小的钢铁在千年的雪山下缓缓的爬行,一点点深入腹地。前方是一片美丽桃花源,桃花源的入口有一个小巧的站台,而站台旁会站着一个黑发的男孩。

列车长们私底下称小镇为雪城,这里背靠雪山终年积雪,是外面世界无法想象的单纯和素净——即使他们最远仅仅到过那个破旧沧桑却十分结实的站台,从未上过镇民聚集的长谷津雪山。

而雪是宁静,雪是宏大,雪是神秘,雪是闪烁的圣光,雪是污秽的绝缘,雪也是镇民们的生活,镇民们的歌。

当然,他们不称之为长谷津,又是另一种习惯了。

在一个精力旺盛的年纪,尤里罕见的在摇晃的火车中闭上了眼睛。

红皮列车在被润湿的草地里穿行。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维克托在摇铃进站的时候了。维克托忍俊不禁的看着他。切,他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昨晚因为要来激动的一晚上差点没睡着呢!不过还好维克托这次打算放过他,车还没停稳,维克托就急匆匆的看向站台,大声喊道,“勇利!”

与上次的人烟稀少不同,由于三天的暴雨,小镇的人们都需要采购许多的食物,所以不只商户的皮卡,还有许多比较近的住户直接来这里买东西。

看到火车进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些许欢呼。

作为列车长,维克托下车后,首先礼貌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左顾右盼寻找勇利的身影。这时一位同样年轻的男人来到他身边对他说,“你好,我叫西郡,你就是列车长吧?勇利有点事情,可能最近都来不了了。听勇利经常提起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所以可以麻烦你们替他处理一些事情吗?”

维克托微滞了几秒,然后微笑着同意了。

“太好了。”男人笑起来,“那请跟我来吧。”

维克托微笑的表情在男人转过身去之后收敛起来,皱起了眉头。

勇利有事?而我没感觉到?

尤里也跟着下车了,随意瞥了一眼站台,又随意看了一眼维克托,“我去旁边看看了,你快点忙吧。”也不等回答,就往站台的背后走去。

维克托在一片热闹里面带微笑有条不紊的处理着镇民们的货单,心里却已经被失望和不解填满。

在一切的工作结束后,维克托跑来问西郡,勇利人现在在哪里?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虽然没有亲自过来”,维克托解释道,“但在列车长们的描述里,勇利似乎从未缺席每一天的摇铃时间。”

而西郡支支吾吾,除了回答勇利现在在长谷津雪山,其他只是反复的重复有事情而已。

维克托没有为难西郡,他只需要一个长谷津的名字就够了。

等到最后一个镇民离开时,尤里早就一个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转眼近下午四点,斜阳夕照。

这时候的月台有种不同于其他时刻的味道,被不小心泼洒的橙色颜料浓墨重彩的染红了雪山与大地,有一群雪白的飞鸟在站牌上停驻,上下跳跃,沐浴阳光。

不远处检查设备的维克托突然听见了尤里的声音。

“靠!他竟然把我的事写进了日志里!”

他向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出现的尤里走去,只见尤里又指着两年前的某月某天,愤怒的抱怨,“他为什么总写我们的糗事?”

他撸起袖子,愤怒的出手想做些什么,然而列车长看也没看他的方向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也没有看向他手指的地方,而是盯着不久前他第一次遇见勇利的那一天,只有他的名字安静的写在上面。他无视了尤里不停的咆哮,伸出手在空气里写了几个字,在他的名字后面出现了“和勇利”几个字。

他又在空气上写下今天的日期,模仿着勇利的口气,想了想,记下“今日无异常情况”。

这些字无一例外出现在了黑板上。

在尤里复杂视线的注视下,他接着写道:希望能早日再次见到你。维克托。

维克托拍拍他的头,“行了,我们走吧。”

尤里白了他一眼,挣开他的钳制,拿起粉笔,一笔一画的在维克托的名字后面加上了尤里•普利谢茨基的大名,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火车走去。

“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尤里接着抗议。

“没问题。”维克托摊手,“那你来开车吧?”

尤里无话可说。

六个小时的停留之后,在蒸汽直冲云霄的响声中,列车又奔驰而去。

它驶出站台的视野里,驶出铺设的轨道尽头,然后一头扎向前方横桓的浓密的森林。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没有出现车毁人亡的惨状,车身直穿树木而过,仿佛前方没有一点阻拦,最终消失不见。

五.

八月七日

在那天车祸造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勇利终于得以下地走路了。

那天虽然开头挺惊险,但还好勇利及时往旁边躲去,所以只是因为滚下旁边的土坡而摔坏了腿,没什么大的性命之忧。

“真的不用再休息吗?”宽子看着自己的儿子,“你的伤才刚刚好哦。”

“不用了,妈。”勇利拉开西郡的车门,“我会想你们的。”

他的心系在了已经两个月无人管理的月台上,不舍的和家人说明并告别后,他义无反顾的请西郡开车送她去月台。

宽子和利也再次抱了抱他,并排站在家门口,目送蓝色的小车开走。

上午十点钟,他们抵达了站台。

“列车长们人真是特别好,听说你有事情,都非常热心的帮忙。”

当他再一次站在月台上,西郡给他说起这一个月发生的事。

“暴雨之后的第一天,有一个长得非常帅气的银发列车长来了,还带着一个一身火气的金发小男孩,我跟他说你——”

他连忙让西郡打住。

“你是说,有一个银发列车长和一个金发小孩来过?”勇利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

“是啊。你们关系挺好吧,那个列车长追着我问了好久你到底有什么事呢。”

勇利突然转头向那块黑板跑去。在西郡“你还没全好别跑步”的叫喊声中,他找到那个日期下面的记录——

“今日无异常情况。”

漂亮的手写,以及维克托和尤里的签名。

勇利突然笑了出来,好像能够想象维克托和尤里在这里签名时的情景。明明只和他们有过一面两面之缘,但他却像多年的好友一样熟悉。

西郡一直陪着他到了十一点,当许久不见的红皮火车与许久不闻的摇铃声出现时,勇利和他一起站到了站牌底下,翘首以盼。

在高耸山峦的背景下,不受约束的风在自由驰骋,雪山高低不平,葳蕤直下,间或露出的星星点点的黑色。那些无语诉说的景在这时被定格成一幅美丽的油画,而油画的主角是一切入画的人与物。

轨上车与陌上人,在振臂高呼中重新弥补起短暂的空白,建起了千丝万缕牢不可破的联系。

六.

十月十二日

勇利很久没有见过维克托了,在他伤好之后又过去了两个月,然而来的都是其他的列车长,尤其是披集,几乎一个星期来四五天的频率。当然勇利也非常期待他的到来,没事的时候和披集聊些心里话的感觉非常棒。

就这样,日子一天又一天的往前跑,绿地已经重新被白雪所覆盖,勇利每天都要打扫被雪埋住的铁轨,即使这样,每天清晨依然有厚厚的雪压在上面。

而再次见到维克托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份了。

如同往常一样,勇利写完今天的值班记录,在接连几日的今日无异常下又添了一行一字不少的,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

至少到此为止,一切和往常一样。

忽然远方传来鸣笛的声音,起初不太明显,可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个桧皮色火车出现在了站长的视野里。

那列火车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无法辨识的型号和老旧生锈的车身让人怀疑是什么力量让它得以跑动起来,而时断时续的鸣笛声则像个喘了上气没下气的老者,勇利甚至看见有几块零件随着车轮的上下滚动而飞出。

就是这样一列不能更破的火车,硬是从远处有惊无险的哐切到了月台。由于车厢老旧,甚至连摇铃都不知所踪。

车停了下来,发出一声泄气似的巨响。

勇利难以置信的看着铺了至少三层灰尘的前窗。

一个穿着便服,银色头发的人跳下来。而随着他的离开,那旧火车顷刻间在他身后四分五裂的坍塌,造成了持续的巨响。

“你——”

勇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无论是因为见到火车瞬间解体的奇景,还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维克托。

“嗨勇利!”

维克托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跑来,扑过来抱住了勇利。

“好久不见!”

月台站长胜生勇利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已经换上了一幅复杂的表情。

维克托,他一脸习以为常的站在事故现场旁边。

再晚一步的话可能就被埋在废墟里了啊?勇利想来想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维克托拖着勇利来到了黑板前,看到刚刚写上去的“今日无异常情况”,撇了撇嘴,伸手拿起粉笔把他改成了“维克托到访!”,然后满意的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维克托……”勇利不抱什么希望的抬起手指着旁边的宏伟废墟,“你能解释一下那边,就是那个——突然解体的火车吗?”

“哦,说到这个。”

维克托又推着勇利来到那列车前,然后放开勇利,一步跨过破铜烂铁,在已经丝毫不成型的一号车厢废墟里翻出了一个巨型行李箱。

“刚刚太激动就跳下来了,行李箱都忘记了,谁知道这车竟然就垮掉了。”

呃,不,维克托。暂且放下那个比你还高的行李箱不提,你到现在都没有和我解释为什么火车会突然垮掉!

“别担心,明天十一点之前我会解决的。”

维克托好像一点也看不懂勇利的脸上的表情,一脸胸有成竹的朝勇利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勇利感觉自己有点缺氧,不然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绝对是被他吓得。似乎只要维克托出现,自己的气息就总是变得不太正常。

维克托显然不想因为一辆破火车耽误他的时间,他拉起勇利的手就往雪地上走去,银色的发丝因微风而飞舞。

“勇利,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看到他回过头来,灿烂的笑容耀眼而夺目。

“可能和你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你准备好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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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你问我为什么会魔法?仙女有不会魔法的吗?(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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